“让我怎能不爱她”
 
 

雨思『上』

“犹是春闺梦里人”




自回了苏州,明镜便总是多梦。

梦境里,天空正洒落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雨,明楼站在76号的院中,通红着眼睛,脸上不知是泪是雨。

明镜捧着那团破碎的指甲,雨水冲淡了血色,大片大片的绯红顺着她的指缝落下。

可真冷啊。

湿透的衣衫、漆黑的枪口和明楼绝望的眼神。

“嘭!”枪又响了。

“明楼!”明镜猛的坐起身来,檐外滴滴点点的落雨将这梦境衬的尤为真切。屋子里寂静极了,仿佛有回音,一声一声荡在她的脑海里。

屋外阿香已等了多时,一听到响动就欢喜着叩门“大小姐!大少爷来了!”

什么都顾不得了,明镜散着头发掀开毯子跑到客厅“人呢?”

阿香瞧着明镜仍有些苍白的脸,忙扶住她“大少爷自来便在宗祠跪着…”

“大小姐!雨伞!”

饶是高跟鞋,加上院子里湿滑的石路,仍阻不住她的急切。

“大小姐您慢点!”阿香来不及再为她拿上一件外套,便撑着伞追了出去。

这细雨不知搅进了谁的心思里,缠缠绕绕,竟不知该如何走完这泥泞的来路了。

宗祠外,明镜停住脚步,隔着半扇虚掩的门,遥遥便望见那背影跪的笔挺。

从前这老宅很是热闹,父母尚在,山水多情。小娃娃跪地受罚,揉着通红的小手扭身望向门口,只盼着姐姐来和父亲求一求。

当初的稚子早已挺拔如松,如今跪在此处,却不肯再回头。

“大姐…”明楼恍然抬起头。

“一月未见,大姐可都好吗?”不知是否来时淋了雨,他的发梢湿哒哒的,地上氤氲了一团不深不浅的水渍。

明镜转过身去背对着他“你还知道一月未见,上海滩灯红酒绿,我以为明长官已忘了还有我这个姐姐。”

“明台痊愈,已平安离沪。76号信了这场戏,家中危局已解,若不处理好这些,明楼不敢来。”

明楼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,更觉眼中酸涩,即便已是他能竭力做到的最好的结局,却还是让她如此心碎。

“大姐…”

“起来说话吧”

明楼起身将外衣披在她身上,双手爱怜的轻轻抚顺她散开的长发。

“明台什么时候走的?”明镜走到檐下,接住一滴落雨,握在手里。

“昨日,阿诚送他去的车站,亲眼看着他平安上了火车。大姐之前给他买的那件风衣还没来得及给他,我让阿诚带去了,那孩子一路没说话,看见衣服…却哭的不成样子…”

“明楼…”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,眼泪一串一串的落进了他的怀里。

“大姐你放心,明台一切都好”明楼缓缓拍着她的背,轻声在她耳边安慰。

“他去哪儿了?”明镜见明楼快速挪开的闪烁眼神,扭头拂开他的手。

明楼揽住明镜的腰,双手环抱住她。明台的任务是组织上的机密,可这一去千难万险,不知何时才能再见,身为长姐长兄不能相送,已是痛彻心扉,他实在不忍连弟弟的去处都要瞒她。

“北平,那里比上海要安定。”

“北平…”

“我回苏州,你和阿诚在上海,明台又…又去了北平”烽烟满天,姐弟四人散落各地,相聚无期。

明镜猛的跪下,岂止是明楼要受罚,真正改忏悔的人是她,她应了父亲要好好照顾明楼,撑起明家。可她如今眼睁睁的看着明家四散分离,三个弟弟身陷危局,是她这个长姐无能,她食言了…

“地上凉…”明楼咬牙忍着泪跪下身,半抱起明镜,将蒲团垫在她膝下。

明镜颤着声音,一双眼里满是凄楚,无助的看着他“明楼…这个家,当真要散了吗?”

山河破碎,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。

明楼抚着她的脸,轻轻擦去那密布的泪痕“大姐…只要有您在,明家就不会散。有您在,天涯海角,我们三兄弟,就还有家可归,有望可盼。”


厨房里,生姜切丝,放进煮的浓稠的红糖里,热气腾腾,甜中有辣似是将那潮气一股脑的驱散了。

明楼含笑坐在沙发里,任由明镜拿着帕子,对着自己的头发一通蹂躏。

“多大的人了,下雨了不打伞。头发湿着,风一吹着了凉怎么办!”

“大姐说的是”明楼拉住她的手,笑着答应。

明镜瞪了明楼一眼,拍开他的手“还有阿诚!过来!”

阿诚逃也似的闪到一边“大姐,我头发没湿!我拿伞来着,是大哥不用…”

“回来!”

“那也喝一碗”明镜把姜汤塞进阿诚手里,两个人一人一碗,谁也跑不了。

“知道你们两个不爱喝,特意让阿香加了红糖,没那么辣了,快喝。”

阿香在一旁捂嘴偷笑,看明镜板起脸,像正在教训两个淘气不肯好好喝药的娃娃。

“从小就这样,喝个姜汤比吃药还难”

阿诚求助的望向自家大哥,可明楼哪能有什么办法。

“不许剩”

“哦…”索性端起碗,闭着眼睛灌了下去。

明镜笑着指了指兄弟两个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“呐,苏州老师傅的酥糖”明楼眼睛亮了亮,他幼时最爱吃这个。这糖是手工的,外皮是芝麻,里面是糖心,酥酥香香,苏州特有,上海是买不到的。

“大姐,你把我们两个当小孩子哄啊”明楼刚伸手要拿。

“你不要?那给阿诚”明镜挑眉,转手就递到了阿诚手里。

阿诚接过糖,笑着冲明楼晃了晃,一溜烟跑上楼“谢谢大姐!我回房了!”

“嘿!你小子…”

屋外雨声渐弱,天也开始放晴。

明楼气呼呼的丢开帕子“真是没大没小!”

明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,笑声清亮,拍着明楼“你多大了,还跟弟弟争”

“大姐偏心”明楼皱眉叹了口气,那模样真像是十足的委屈。

明镜伸手戳着他的额心“你呀,过来!”亲手剥开一块糖,喂到他嘴里。

明楼凑过去,顺势搂住明镜。

日光终于照进了屋子,透着雨后独特的柔媚明亮。明镜贴在他怀里仰起头,轻轻吻在了他的唇边。

明楼笑开,寻着那幽微的香气同她额头相抵“还是姐姐最甜”


老宅常年有人打理,即使空了多年,院中的花木仍是繁盛,只是今朝斜风细雨,残叶遍地。

明镜嫌院里原本的石凳冷硬,便叫人挪了出去,换成了一张茶桌,两把梨花木椅,配着满院的垂丝海棠倒很是相宜。她换了身旗袍,随意靠在躺椅上,支使着明楼去扫院中的落花。

在这里不用拘着明董事长的身份,明楼便缠着她,散下了那云锦似的长发。

“把落叶和花瓣扫在一起,埋进花土里,也好让这牡丹开的好些。”明镜怜惜的抚了抚被密雨淋伤了的花苞,落红不是无情物,若化作春泥,便也不算白白糟蹋了。

明长官杵着扫帚,仰天长叹“唉,千里迢迢的来,不给饭吃就算了,还要扫院子。”

明镜掩面偷笑,佯怒嗔了明楼一眼“扫不完,不准吃饭”

明楼爱极了她这番小女儿情态,纵容着温柔一笑“是~”

便就是寻常午后,良人在侧,闲云花影。

“哎,终于可以喝上明大小姐亲手烹的茶了。”明楼坐进椅子里长舒一口气,浅尝一口,苏州的茉莉花茶,果真异常清香扑鼻。

明镜拿起手帕轻轻擦去明楼额角的汗滴,抿着笑环视一圈“没想到明长官扫起院子来也还是不错的”

明楼将抚在自己侧脸的素手捉到掌心“那是,为大姐干活,明楼哪敢不尽心”

“呸!”明镜这一拍原是玩闹,落到明楼胳膊上,却惹得他倒吸一口冷气。

“怎么了?”明镜瞬间坐直身体,拉过他的手翻开衣袖,竟是两条紫青的伤痕。

伤口细长,结痂半落,淤青未消,整条小臂都是肿着的。

只是,这伤痕…

“明堂哥对你动了家法?”

明楼苦笑“冲进明公馆,说要替大姐教训教训我这个卖国求荣,残害手足的不肖子孙…”

明镜心疼的眼里含泪,嘴上却不肯轻饶“那还不是你自找的”伸手一碰,明楼便又疼的一个激灵。

“怎么打的这么狠?要废了你这条手臂不成?”

“挨了明堂哥的家法,才知道那晚小祠堂里,大姐还是心疼我,手下留情了的。”明楼抚去明镜眼角的泪,轻轻将她搂进怀里。

明镜哭着锤他的肩膀“你还有心思玩笑!”

“若你当初肯老老实实当个学者,哪有这样的苦头吃,外人骂你是汉奸也罢了,家里人也…”

“我们与明堂哥一起长大,有些话我虽不能同他明说,但他一定是明白的。”明楼搂着她轻声的哄着“好在,还有姐姐信我” 

“可我更想你活着!今天是家法,若明日换成了旁人的子弹呢?”她的泪更汹了“明楼…我…我真的怕…”怕你被人误解,怕你受伤,怕你为了信仰,连我和明家都一起抛下。

明楼紧紧拥住她“有你等在这里,哪怕千难万险,我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

“到时候明台也回来了,明公馆怕是要比从前更热闹呢… ”

明镜紧紧抱着他“你们必须都好好的回来!”

只是何时能等来这一天呢?

她压抑的低泣似要将他的心都搅碎了,披在她肩上的发丝缠在了他的手指上,明楼恍然望着她这般模样,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年。也是在这里,花影满院,她跪在堂前,对着父亲的牌位和全族宗长发誓,接手明家基业,教养幼弟,终身不嫁。

明楼的眼泪再忍不住了,他将指上的发丝放在唇边吻了又吻。

今生,她这一头长发,挽起或是落下,都只为了他。

“明楼”她轻轻的唤他。

“我听人说,往南十里有个寺庙。虽不大,但祈福求平安很灵验,明日你随我去求个平安符吧。”戴在身上,只当是如卿在侧,日日相伴。

“你说过,你从不信神佛”

她那样骄傲,也为弟弟跪了仇人。更何况是他,她视如性命一般的人啊。

“从前不信,可是如今…”

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。

她甚至不能留在上海。

遥遥相隔,与他有关的所有消息,尽是道听途说。

“大姐…明天一早,我和阿诚就要回去了”

明镜慌了神,一下子站起来“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么?”看着他通红的眼睛“那…”她张了张口,落下两行泪,却不敢再说下去。

那什么时候再来呢?

烽火连天,何时能再相见呢…

明镜抹了把眼泪“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,你明天好带回去。”

明楼追到卧室,站在门口,见她正急切的忙里忙外“姐姐…”

盒子罐子将她的妆台堆满了,明镜背对着他,肩膀微微发颤“这个人参片我让人配好了,拿回去泡水喝。你们两个忙起来就不记得好好吃饭,再不补补气血,怎么受得了”

“那个罐子里是酸枣仁,安神的。是药三分毒,阿司匹林你还是少吃些”

“阿诚的事你要上心,他也不小了,该成家了。我上次说的金老师,你让他去见一见”

“还有这酥糖,你多带一份给明堂哥,他见到便知道你来看过我,想来也不会再为难你了…”

“大姐…”明楼从身后抱住她。

明镜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转过身来,她捂着嘴不想哭出声,只是身子抖得更加厉害,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了。

明楼的脸贴着她的长发“我都记着了…”


都说下雨是天留客,可偏偏是这细雨,见证了人间多少匆匆相聚又别离。

“大姐,下着雨,你快回去吧”明镜整了整阿诚的衣领,拍拍他的肩膀“听你大哥的话,好好的。”

“是”阿诚点点头,朦朦胧胧的眼睛藏着暗红,把伞递给明楼又回头看了看姐姐,便飞快的躲进了车里。

像是知道明楼要说的话,便抢着开口“就让我在这里,送一送你吧…”

明楼扔了伞,一把将她抱进怀里,顺着脸颊淌下的不知是泪是雨,全数落在了明镜墨色的长发里。

他知道她满心盼着,却又不敢问的是什么“院子里有一小丛玫瑰,我看着做成玫瑰甜酒是不错的,这时酿来中秋正好喝。”

明镜抬起头,红肿着眼睛万分惊喜的看着他“明楼…”

“眼下苏州虽安定,但为防不测,这个你拿着,务必照顾好自己。”明楼把手枪藏在衣袖,从披肩下交到了她的手里。

明镜用力点头,紧紧抓住他的手。

她信他,只要他说会来,她必定全心全意的等着他。

“等我”






突如其来的被阿牛打了鸡血的楼镜脑洞碎片🌚

不知道有没有售后

但是!发现个新功能,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∠( ᐛ 」∠)

试试揪一个来点梗楼镜

05 Apr 2022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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